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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萧晔驾崩后, 若是不上朝之日, 有要务禀报,均由傅君珮递折子转奏灵溪,由她参阅,然后和内阁会同审议裁夺,而尚未亲政的萧清翊, 目前只有知情权。
  赵嫣若来关雎宫不过三四日, 却已经摸清了灵溪的作息。
  不上朝之日,太后早上通常会睡得晚一些, 约莫至巳时才起, 夜晚就寝时她也不许有任何宫人留在寝殿, 所以宫人只需在她晨起之前起来即可。
  关雎宫的宫人们,无论是作息还是差事都是很轻松的, 毕竟太后大权在握,整个皇宫也没有哪个地方比关雎宫待得更舒服了。
  赵嫣若记得自己从掖庭局出来时, 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宫女们嫉恨交加的眼神,以及那些曾欺辱过她的少女们惴惴不安的闪躲模样。
  自从父亲战败惨死之后, 全族上百口人,男的流放边塞,女的流落宫内各处为婢,甚至屡屡有姐妹不堪欺压而轻生。
  她在麻木中,已经习惯了所有人的白眼和辱骂。
  却一直竭力自持,不让那些阴暗彻底笼罩她。父亲的大意轻敌令朝廷损失了六万兵马,她带着赎罪的心情做着最苦最重的活计,妄图减轻心底那一直沉积着的罪恶感。
  身为将军嫡女的傲骨不允许她匍匐求饶,骨子里的韧性也不允许她像别的姊妹一样选择轻生。
  赵嫣若咬着牙默默承受着所有身体上的苦处和精神上的侮辱。她会活下去的,因为只有活着才有绝地重生的可能性。
  就在自己以为还有很久的苦难要熬过去时,没想到那个暮春余晖的下午,她正在搓洗着数不完的衣服,却看到掖庭局的掌事宫女,满面春风地引来一位美艳绝伦的白衣女子。
  她站在柳枝飘飘的树下,樱唇莞尔,乌发轻挽,素衣翩跹,就那样柔柔地看着自己。
  穷极自己的想象,赵嫣若也想不出世上有这样美的女子,而她的气度还和她的面容一样的雍容合称。
  赵嫣若不明白,这样的女子,怎么会像天人一样,突然出现在这样狼狈的自己面前。
  她第一次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,因为此时的她额上满是汗渍,袖口挽到手肘,露出一片雪白的手臂,是这样的衣冠不整、形容不堪。
  她觉得自己不配出现在这样的人面前。
  见赵嫣若抬着一双清水眼,有些怔怔地望着灵溪,一句话不说,掌事宫女不禁蹙了下眉,轻斥道:“太后娘娘驾临,赵嫣若,你还不快些过来迎驾,在那发什么愣。”
  掌事宫女也是奇怪,掖庭局里比赵嫣若身份好、才情不差多少的宫女不是没有,怎么太后偏偏就点名要见这个罪臣之女,这罪臣之女的全族可是才被先帝下旨重重惩处。
  在掌事宫女疑惑之时,那像白梅一样清丽的少女,这才如梦初醒,慌慌张张地起了身,局促地褪下挽起的衣袖,秀长的指尖因为长时间的搓洗而变得通红皲裂。
  等到匆忙整理好仪容,她才娉婷自若地走到灵溪面前,盈盈跪下,开口和她人一样的清丽。
  她轻声道:“奴婢赵嫣若,参加太后娘娘。”
  音色动人,不疾不徐。
  灵溪看她垂着眸,额头洁白盈着汗意,指尖血滴般的红,不由心生一丝怜悯。
  今日来掖庭局,当然就是专程为她而来。如若不然,一个月后,她会被萧清翊误打误撞碰见,之后便被他带回长生殿做奉茶宫女。
  这样美好的少女,带回去陪自己玩也是好的,怎么也不能便宜萧清翊那个混蛋。
  灵溪转头对一旁的掌事宫女笑道:“到底将门之女,果然不同凡响,就是她吧。”
  掌事宫女连连应是,忙不迭地送着灵溪走了。
  等送走了这尊大佛,掌事宫女回头还见赵嫣若在那低头洗着衣服,顿时气不打一处来,自己向太后推荐的几个人选是一个没被相中,偏偏太后相中了这个没眼力的。
  眼见她就要攀上高枝了,也不好再用从前那幅颐指气使的口气敲打她了。
  只得语气微酸地道:“你也是赶上大运了,被太后娘娘相中做了她随侍的女官,还不快回去收拾收拾,等会就有人领你去关雎宫。等你日后发达,可不要忘记我今日的提携之恩,要不是我给你说好话,娘娘能看得上你?”
  赵嫣若愣了会,才唇角微扬,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,这是掌事宫女在她进宫这十多天来第一次见到她笑。
  来到关雎宫的当晚,赵嫣若被分配和一个叫阿圆的女孩居住一屋,阿圆还给她拿来了一支玉肌膏,说是太后娘娘给的,让她将手搽一搽。
  赵嫣若一怔,她没想到和太后匆匆一次会面,她竟然连这样的细节都注意到了,还给自己这样的人准备了药膏,心底顿时滑过一丝暖流。她小心翼翼地从阿圆接了过来,却每日只舍得用上一点点。
  就这样,她在关雎宫安顿了下来,除了陪太后上朝外,白日里她和其他几个女官在一起整理文书,而到了夜晚,太后会召她前去玩双陆,一起消磨时光,阿圆便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她们来回拼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