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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白柳笑笑:“这位道长,我可是和你掏大实话了,你现在应该也有数我们老白家是个多么父慈子孝的家庭……没必要再嘴硬了吧?”
  我还没想明白:“你跟我爸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要找到我头上来?总不能是暗恋我妈……”
  “瞎说什么。”
  白柳毫不客气地给我一记暴栗:“我估计这位道长恐怕是以为给你买单的一直是白家,毕竟,开倒闭七家店都接着开,这可是怎么看怎么像是表面和家里不和,但实际被爸爸惯坏的富二代。”
  草了。
  我翻了个白眼,天底下还会有我这么惨的富二代吗?便宜没占到一分,麻烦全往我这儿跑。
  一想到自己给骗了这么久,我没好气道:“还有,姐你怎么还叫他道长,这不是给他脸吗?”
  “他是个骗子,但他也是有真材实料的骗子,比方说,他确实修了十年道,这件事他没骗你。”
  白柳抱着手臂靠在桌上:“韩道长是聪明人,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,你应该知道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没把你扭送派出所吧。”
  闻言,韩沙沉默了片刻,半晌,他却忽然淡淡问了我一个问题。
  “老板,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?”
  第22章 新世纪唯物主义道长
  我万万没想到,事到如今这人还有脸又摆出这幅表情来和我聊这个,不由得冷哼一声:“骗我还没过瘾是吧?”
  韩沙笑笑:“其实我年轻一点的时候就和你一样,既容易相信人也容易相信鬼,会上当受骗确实不能怪老板你,要怪只能怪你吃的亏还不够多。”
  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!
  我恨不得直接把打蛋器插他脑袋里开最高档:“这么说我还要给你交学费?”
  “老板我收你红包收的够多了,不如最后再给你讲个故事……关于一个,修道者的故事。”
  韩沙说着又点上一根烟,他开口的时候白柳没有阻止,我立刻就知道,她也是希望我能听一听韩沙的“缘由”的。
  都是自己人,韩沙甚至没有无中生友,一开口就是十二年前。
  那一年,韩沙的妻子因为胃癌撒手人寰,只留给她一个三岁大的女儿,韩婉。
  就像是所有操心的母亲一样,在临终前,妻子嘱咐韩沙一定要好好照看女儿,不要让她和自己一样生病,然而就这样一句寻常的未雨绸缪,却不想在未来不久一语成谶。
  仿佛冥冥之中的定数,在妻子离开后的第二年,某次去完游乐场摔倒后,韩婉走路的姿势就一直有些奇怪,韩沙的母亲带孩子去医院做完检查,几天后的一个早上,韩沙接到了电话。
  在换了四家医院之后女儿的病终于查出了结果,韩婉得了一种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罕见病,现在虽然还没有症状,但或许不久之后就会影响行走,甚至要切开气管,一天 24 小时戴着呼吸机生活。
  很明显,对于当时事业一帆风顺的韩沙而言,这通电话也无异于是晴天霹雳。
  他匆匆赶去了医院,在电话里还很冷静的母亲一见了他就忍不住泣不成声,韩沙生怕病房里的女儿听见,将母亲拉去了角落,终于断断续续地从母亲那儿听到了一个让人欣喜又心碎的消息。
  作为一种罕见病,女儿的病从 07 年开始就有特效药了,然而,特效药不但要终身用药,而且价格昂贵到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。
  两百万,一年。
  两周注射一次的特效药,如果能一直用药,女儿除了不能运动,可以完全和正常人一样生活,甚至就可以这样过完一生。
  然而……
  透过病房小小的窗子,韩沙看见对自己病情一无所知的女儿晃荡着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,一瞬间,他只想破口大骂,骂天道酬勤只是一句谎言,他勤勤恳恳地过了三十年,但老天爷先夺走了他的妻子,紧跟着又要用这种方法让他的女儿一点点凋零在他面前,这又有何公平可言!
  那一天,韩沙放任自己在医院的楼梯间里崩溃了五分钟——但也只有五分钟。
  身为一个生意人,韩沙经手百万的生意都至少要考虑一两个小时,然而,面对女儿如同无底洞一样的病,他其实只花了半分钟就决定了。
  治,肯定要治。
  医生说天底下能治的罕见病只有 5%,韩婉至少是那 5%,无论如何都要治。
  崩溃完了,韩沙平静地回病房安抚女儿,然后转头就去了公司,二话不说就开始凑第一笔钱。
  韩沙要卖房子。
  零几年的时候韩沙出于对市场的敏感囤了几套商铺在手里,妻子生病的时候卖了一套,如今为了女儿的病,其他的几套眼看也留不住了。
  特效药在国外,即便立刻申请也还需要时间,韩沙没有那么多时间考虑,立刻找到了之前合作过的中介,告知了对方情况,希望处理掉手头的两套房子。
  当时,女儿要办理住院,家里又没有妻子打点,韩沙的时间立刻就变得极度紧张了起来,他将房子委托出去之后便连轴转地去调动公司的资金,一连三四天,韩沙一共也没有合几个小时的眼,正在焦头烂额之际,房产中介打来了电话。
  经理说,近来全国房产市场不稳定,之前被炒的爆火的温城房产因为泡沫破碎正在下跌,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头,也劝韩沙将房价多下调一些,避免马上市场形势变动大,房子万一烂在手上就完了。
  接电话时韩沙手边还正在和香港方面的专家讨论特效药的申请事宜,已然全然靠着香烟吊着精神,闻言想也不像就说,我现在急着用钱,重要的是把房子卖掉。
  好。
  房产中介一转小心翼翼的语气,很快报出一个价格,比起原来韩沙提的还要低了很多。
  身为一个生意人,韩沙下意识地就要拒绝,但这时中介却打断了他。
  中介说,韩先生,我知道你女儿生病着急,但是你这个价格我问了几家对方现在都不敢下手……如果急着要用钱,我建议价格再压一压,要不我怕市场不买单,也耽搁小姑娘的身体。
  听到女儿的名字,一下子,韩沙发现自己说不出话。
  要是换做平时,这个价格他是决然不可能接受的,但是,现在女儿的病只要拖一天用不上药,对身体的伤害就不可逆,女儿的命就等着用钱去换了。
  于是,韩沙只能疲惫至极地应了一声。
  他说,你知道我女儿的情况……之后还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,你看着卖一个最好的价格吧。
  就这样,不到一周的时间,韩沙的两套用来救命的房子都有了下家,签合同的那天韩沙见到了买房子的人,对方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一个名字。
  白一鸣。
  买房的人说,他也在创业,急着要房开商铺,这次听说了韩婉的病,他也想让小姑娘多点余裕,所以在中介的价格之上尽他所能“让”了几万……这已经是他能给韩沙最大的帮助了。
  十年前的白一鸣长着一张很是温和的脸,年纪又长,韩沙没有多想,只是道了感谢。
  他拿着救命的钱将女儿送进了医院,安顿下来,随着韩婉的状态稳定,韩沙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终于有了精力去关注别的事情。
  鬼使神差的,韩沙托人去问了自己那两套房子的下落,却震惊地发现当时说要急着开店的白一鸣根本没有使用那两套店铺,如今,明晃晃的招商广告就贴在门口。
  白一鸣将它们转手了。
  以韩沙的经验他立刻就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。
  中介和白一鸣有勾结,压价拿走了他的房子,然后再高价转手从中牟利。
  一想到对方是看准了他为了给女儿治病着急将房子出手,这里头的用心险恶就更是让韩沙勃然大怒,他查询了附近商铺的转让价格,价格上的巨大落差几乎让他无法呼吸。
  在愤怒之下,韩沙也试过联系中介和白一鸣讨要说法,然而,对方的回答是冷冰冰的。
  都过户了,现在也由不得韩沙后悔。
  一句话,韩沙就被打发了回来,而同时,药企的回复还有医院的缴费单都摆在韩沙面前。
  钱,都是钱。
  女儿未来的每一步都需要钱,但韩沙才刚刚察觉到,自己被人骗走将近一年的罕见病医药费。
  睁着眼在女儿床边躺了一夜,天亮的时候韩沙终究还是气不过,他联系了律师,准备起诉,然而,在那时韩沙还不知道,就是这个决定,会将他和女儿的未来都推进一片深渊里。
  韩沙的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。
  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冷,直勾勾地看着我: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去修道吗,老板。”
  我这时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,在我爸刚开始做辣酱生意的那几年,他连我妈都能辜负,就更别说是别人了。
  韩沙冷冷道:“你父亲,在我女儿最需要钱的时候骗走了她第二年的药费,不光如此,在我决定起诉他之后,他做的第一件事也不是道歉,而是请了一帮记者堵在 icu 门口报道我女儿的罕见病,不但害的我女儿差点被逼转院,我母亲患上严重的心理疾病,还让我的投资人失去了信心,不到一年,我的公司就倒了,而之后,我还有每年两百万的药费要付。”
  一下子,韩沙将我堵得哑口无言。
  之前我想过很多种白家和他结仇的方式,但是,我对我爸的了解不足确实限制了我的想象力。
  我没想到他竟然能无耻到这个地步。
  韩沙直视着我淡淡道:“我决定去修道那天人就站在你们家楼下,我知道你快放学了,那天我手里拿着一把刀,我想反正用不上那么久的药,我女儿也会死,我不可能放过他的家人。”
  如今叫我回想,我肯定是记不得我以前是见过韩沙的,我张了张嘴,艰难地从喉咙里发出声音:“那你……”
  “我最终没有动手,是因为我看到那天你手上抱着一个蛋糕,歪歪扭扭,应该是你自己做的。”
  韩沙平静道:“我想到了,我女儿在病床上哀求我她想吃生日蛋糕,如果我杀了白一鸣的儿子我就得去坐牢,那样或许我女儿就吃不上当年的生日蛋糕了……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,我觉得我必须要去修点什么,我想知道,世界上真的有鬼吗?如果有鬼,那报应不爽,为什么像你爸这样的人还活着?我怕这样下去还没等我女儿坚持到这病有治,我就会疯掉。”
  之后的事情,即使韩沙不说我也能猜到。
  他一定好好调查过我们家,以至于连我爸拿走妈妈辣酱这样的秘密都能探听到皮毛。
  最终,韩沙决定来找我,大概也就和当年一样,因为我爸伤害的是他的女儿,为了以牙还牙,所以,我就成了我爸的替罪羊。
  “所以央子,我说我会给你个机会揍他,现在你可以动手了。”
  白柳拍了拍我的后背,语气听不出是在安抚还是在怂恿。
  她淡淡道:“虽然不想承认,但韩道长说的都是实话,咱们家那位确实干过这样的事,十年前正是房地产最旺的时候,他用高价转让店铺拿到的钱开了我们家的老厂……没有那家厂,我们俩都不能站在这里说话。”
  换句话说……白家能有今天,靠的确实是从韩沙那里骗来的救命钱。
  一时间,我大脑一片空白,而还不等我说出话来,被半拉下的卷帘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,紧跟着就是嘈杂的问话。
  “黄粱一梦的白老板在吗?我们是瓜视频的,听说你们这儿发生灵异现象是真的吗?”
  来人的声音很兴奋,像是终于搞到了大新闻要赚一笔大的。
  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,下意识望向白柳,然而她却在看韩沙。
  白柳苦笑道:“这么多年他老人家的手段一直没变过,以前怎么搞你,现在就怎么搞我弟弟……韩道长,这一次你难道还要看着历史重演吗?”
  第23章 颜狗法则
  听白柳的口气,她对门口这帮人的到来丝毫不意外,我心中隐隐浮上一个猜测,小声道:“姐,你说你找人压不下去不会是因为……”
  “他还指望着我做事当然也不能跟我撕破脸,无非也就是和我拼资源……但在这方面我不得不承认,比下三滥我还嫩了点,换了我可想不出开业跟派出所举报这种不要脸的做法。”
  白柳抱着手臂声音很冷,加上一身烟味,模样简直像观音里教母,和过去她在我爸面前的乖顺完全不同。
  这么长时间来,一直都是我姐在护着我,否则我恐怕连尝试这七次的机会都没有,一早就被我爸拉回去当他的辣酱太子了。
  想到这儿我咬了咬牙:“姐,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?”
  白柳好笑似地看我一眼:“这时候临时抱佛脚想当霸道总裁可来不及了……不过还好,别的虽然不能指望你,但靠你这张脸还有人格魅力,白老板,你也还算是有点东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