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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房门朝向公寓里侧,原来扰耳的雨声显得很遥远。
  狭窄的玄关里被反衬出几分静谧。
  以至于许未晚听清了阮青浓话音里所有细节。
  阮青浓似是不记得她的名字,起音拐了一遭,才迟疑地唤全她的姓名。
  许未晚没有太在意。
  大雨滂沱,闷雷滚滚,这个过分美丽的女人在夜幕降临之际,穿透雨幕匆匆而来。
  虽没有过多接触,许未晚也能猜到阮青浓的身份。
  公寓地段好装修同样顶级,一应事物又有管家处理,再瞧那些可遇而不可求的藏品……可想而知阮青浓家境不俗。
  钟鼓馔玉的富家小姐,此时披着微凉的雨,宛若夜间魅妖,赤足踏入这间房屋。
  许是遭遇了失意之事,所以不顾这场暴雨,径直来到此处。
  瞧得出来,阮青浓并不拘在漂亮的皮囊之下,她可以做不符形象的事,也可以直白地说想要说的话。
  就像那日突然和床伴出现在这间公寓、又突然命令她再弹一次钢琴曲一样。
  阮青浓的行事风格自在恣意,实在让人喜欢,以至于许未晚无意间给出太多纵容。
  许未晚想着,这些异状约莫是因为阮青浓的美丽足以称之为艺术。
  杰出的、无与伦比的艺术,自是会叫人情有独钟。
  *
  “阮小姐。”许未晚将手腕抽出来,不自觉放柔声线,“你还好吗?”
  阮青浓没有立即回答,她居于高处,垂首敛睫,长发搭落间,模糊了她的神色。
  许未晚只能瞧见那张偏暗色的艳丽红唇,叫阮青浓好似一株在深夜里灼灼盛放的带刺玫瑰。
  危险而迷人。
  阮青浓默许久,唇角忽地翘起,带出一个绝艳的笑。
  “我很好。”
  她接过许未晚手里的拖鞋,腰身轻扭,闲懒地往屋内走,“我今晚住这儿,你方便吧?”
  许未晚跟在她身后,看那旗袍裙的布料被雨水浸透,紧贴着女人的肌肤。
  阮青浓在前方走着,一步一曳,腰身、臀线……一直往下,所有线条溢流得恰到好处。
  许未晚微垂着眸,看着女人莹白如玉的小腿。
  雨水沁出微亮,被灯光下染上柔光,视线最终在起伏迈动的足跟处留了一瞬。
  不同于过分白皙的脚腕,它染有一分润红,由此迸发出忽视不得的艳色。
  许未晚眸光漾动,恍然意识到,原来这人并不是雕像,她是柔软的、有血有肉活色生香的美人。
  造物主真是神奇。
  *
  “没关系。”许未晚收回目光,把阮青浓迎进客厅。
  阮青浓一步步往里走,瞧见茶几上的牛奶,她停下脚步,回望过来。
  她的笑懒洋洋的,在夜色笼罩下,有几分摇曳的醺意。
  “睡前牛奶啊?”
  许未晚点头。
  阮青浓又是笑,瞧见一侧的垃圾桶,她这次没再回头,只嘟哝几声。
  “这个年纪的小孩儿,都喜欢这个牌子的牛奶吗?”
  许未晚没太听清,也没多问,她随手取过擦桌的抹布,跟在阮青浓身后,把地砖上落下的水渍拭去。
  再抬头时,阮青浓已经端起她那杯牛奶。
  “可以喝吗?”
  许未晚怔了怔,她瞧着阮青浓的神色。不知是不是错觉,她似乎在那张美艳的面容里瞧出撒娇的意味。
  不是故作姿态的撒娇,是自然流露的,向她讨这杯饮品喝的娇气。
  阮青浓的姿态太随意,好似正共处的并非是一面之交的陌生租客,反倒像是面对多年老友般的亲昵自如。
  刚刚还将她唤作小孩儿的女人,此时犹如烂漫天真的少女。
  这很矛盾,又莫名和谐。
  许未晚压下心底异样,只当阮青浓醉了酒,她稍稍跟上,回答道:“这杯还没喝过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。”
  话音稍落,阮青浓已经抬手,她抿了一口,又将之塞回许未晚手里。
  她舔了舔唇,轻声呢喃,“还是这个味道。”
  “我先去洗澡啦。”阮青浓冲她勾手示意,“你等我洗完,好不好?”
  许未晚摸不准这人怀着什么心情来与她交流,但能瞧出来阮青浓不复方才的失意,也就由她去了。
  “好。”许未晚握着手里的透明玻璃杯,大拇指指腹缓缓抚过杯底硬质的轮廓,她点头应允。
  等到阮青浓进了浴室,许未晚站在原地,垂眸盯着手里的牛奶。
  阮青浓喝得浅,明明涂着艳色的口红,却没留下任何痕迹。
  只剩杯子倾倒又归位,牛奶在内侧杯壁染上的半圈透白。
  许未晚顿了顿,而后把杯子放回茶几。
  重新打扫过从玄关到客厅的雨水湿痕,便坐回沙发,望着面前的电视。
  也不知道为什么,她当真如阮青浓所言,乖巧温驯地坐在这处等她洗完。
  许未晚百无聊赖地调换着电视频道,却没注意节目里到底播放着什么内容。
  刚刚发生的事一幕幕反复播放,心里莫名变得很乱,理不清道不明,叫许未晚无法集中注意力。
  良久,视线缓缓挪动,落定在那杯牛奶上。
  许未晚轻轻抿了一下唇。
  *
  阮青浓洗得不慢,不多时便挽着湿发出来。
  此时已经入夜,雨幕彻底遮挡了天光,窗帘半开,只能瞧见在窗户玻璃上蜿蜒而下的雨痕。
  灯光略显昏沉。
  阮青浓来到她身边坐下,并没有立刻出声,她动作轻柔地擦着头发,直到将发丝擦得半干。
  这一刻莫名温馨,先耐不住的是许未晚。
  ……她也没想到,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有定力了。
  许未晚侧头望过去,看见只裹着一条浴巾的女人,乌发红唇,肌肤胜雪,一大片雪色撞进眼里,许未晚一怔,而后匆匆挪开视线。
  霎时所有要说的话都被忘却。
  她重新望向电视所在的方向。
  阮青浓见她这模样,不禁笑出了声,她放下手里的毛巾,终是主动开口,打破了僵持的气氛。
  “牛奶怎么不喝了?”她随意点明,全然不提方才那杯牛奶已经被她喝过的事。
  太过自如,太过亲昵,无形中把距离拉得无限近。
  好似她们本该像这样挨在一起,感受彼此的体温,好似她们共用一个杯子同喝一杯牛奶都再正常不过。
  许未晚已经调整过来,她神色淡淡,望向身侧的女人,“以为你要喝的。”
  “我不要了。”阮青浓笑着摇头,“你喝就是。”
  这话一落下,许未晚眸光闪了闪,就像心里隐秘的想法被摊开来放在天光下,她没再回应,只伸手取过那杯牛奶。
  杯沿抵上唇瓣,许未晚喝得温缓,小口小口地送咽。
  是优雅的姿态,却又有不自知的乖巧。
  她没有留意到,一侧的阮青浓瞧她喝牛奶的样子瞧得认真。
  女人单手捧着脸侧,微弯的眼眸里藏着浅笑,模样藏几分天真娇俏,全然不似阮青浓先前展现出来的形象。
  她神色清软,好似是单纯地欣赏,又像是走了神,想着一些不便明说的心事。
  那神情模糊难辨,似是欢喜,又似是落寞,隐约间竟是透出几分怀念。
  等到许未晚喝完,将空杯子放回茶几,阮青浓又依了过来。
  “看会儿电视吧。”两人并肩而坐,阮青浓轻缓的声线自身侧传来。
  许未晚没有拒绝她,甚至默默直起腰身,以便阮青浓能靠得舒服些。
  她取过遥控器,随意打开一个历史记录下的频道,纪录片悠扬的配乐自电视音响里传出来。
  许未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。
  明明才见过一次面,而她们的初次交流也并不算愉快,可此时再见,气氛却莫名发展成了这样。
  她们真的只是初见吗?
  许未晚敏锐地感知到,她和阮青浓之间,正在发生着神秘反应,玄之又玄地牵绊在一起。
  阮青浓轻易破除了她人际交往的防备圈,让她们急速熟稔。
  阮青浓和她之间,已经称得上亲密。
  这太奇怪、太难以掌控了。
  正当许未晚整理思绪之际,阮青浓又跟近一步,挨着肩还不够,此时又挽上了手臂。
  肩头紧贴,臂弯相缠,手腕处的薄嫩皮肤也挨在一处。
  *
  许未晚仍旧没有拒绝。